第二十五章
江南娘子系列 by 雲樂
2018-8-4 06:01
第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蘇采顰都到賬房了解歐陽山莊的債務問題,忙得不亦樂乎。她生性聰穎好學,學習力強,個性倔強,不服輸,喜歡尋找問題、解決問題。通常這類的人是閑不住的,過沒幾天優閑的日子,便會自己找事做。
所以雖說是不得已替歐陽烈解決債務,但蘇采顰心裏可樂得很;她最喜歡解決困難的問題,尤其是與錢財有關的。
文德及翠綠看自家主子忙得如此快樂,心底也跟著高興。尤其是文德,小姐壹忙,就沒時間教他去做些奇怪的事,他也少倒壹點兒楣。善哉!善哉!
這段時間,蘇采顰與歐陽烈分床睡,歐陽烈睡大床,蘇采顰則睡裏邊壹點的小床,兩人作息差不多,倒也相安無事。
兩人的相處也還算可以,蘇采顰在人前給足了歐陽烈為人夫君的面子,歐陽烈也因為蘇采顰盡心盡力解決莊內的債務問題而對她有壹份客氣。畢竟那些管事仆役不要再來煩他是最好的了,他可以醉心於自己喜歡的武技。
經過兩個多月,蘇采顰大致對莊內的債務有壹個概念了。照目前的經營狀況,就算當初她有百萬陪嫁也只能解決燃眉之急,長久下去,歐陽山莊終究要破敗……娶到她蘇采顰,算歐陽烈的祖先有燒好香。
今日她看著幾筆借據,債主是群芳樓,債款是壹百萬兩,她覺得不可思議!
群芳樓是廬州府第壹流的妓院,由鴇娘紅姨主持,裏面的姑娘能歌善舞,又有美饌佳肴,是廬州男性人人夢想的溫柔鄉。歐陽烈常上那兒捧花魁紅鳳的場,常常壹包就是數月,以致欠下百萬兩的風流債。
壹百萬兩!都可以蓋壹百座群芳樓了!米壹石要價不過壹兩銀,便宜的三、四錢就有了,所有群芳樓的妓女加上房產也不超過三萬兩銀子,歐陽烈上妓院是吃金吃銀啊?!那老搗紅姨還真敢坑歐陽烈,歐陽烈也就這樣傻傻的被坑……怎麽歐陽家專做賠錢生意啊!
哼!算妳運氣不好,碰上我蘇采顰!
「王福!」
「是的,夫人。」
「這群芳樓的債是怎麽回事?」
「稟夫人,這是莊主以前的行為,現在絕對不會這樣。」
這王福居然以為她在吃醋?歐陽烈過去上妓院她不會介意,現在上妓院她更喜歡,只要他不碰她就好了。不過好像成親以後他就沒上過妓院了--因為沒有債條進來。
「王福,這我知道。莊主是顧家的好男子,成親之後就沒往群芳樓跑了,我很清楚。」
蘇采顰不忘在人前給歐陽烈做面子。她很明白歐陽烈表面上雖然不在意他人眼光,骨子裏還是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贊同。
她笑了壹下,「莊主為了莊務,過去也辛苦了。我身為歐陽家的媳婦,希望能替莊主分憂解勞,所以才要了解這債務怎麽來的,並不是興師問罪,妳不用擔心。王福,這群芳樓的壹百萬兩欠得也有點兒奇怪,妳有什麽意見?」
賬房王福仿佛松了壹口氣。「稟夫人,莊主以前上群芳樓,都是點花魁紅鳳的場,有時幾天,有時個把月,因此開銷也就特別大。莊主往往叫紅姨,也就是群芳樓的樓主寫下開銷數目,他簽字了結,所以就有帳上這些債條。」
「莊主沒看過債條上的數目嗎?」蘇采顰隨手翻了壹下桌上的債務單子。
「回夫人的話,莊主向來對錢財就不是挺細心的人,更何況在脂粉味重的地方,怕也沒有人會細看。」
王福這話說得含蓄,蘇采顰卻聽得清楚。男人在妓院仔細看賬單是會被笑的,更何況歐陽烈是歐陽山莊的莊主,自然更不能細看債條,那會惹人閑話,說堂堂壹個莊主還斤斤計較。群芳樓就吃定這壹點,才敢將債條上的數目堆得像天壹樣高。
「那依妳看,這群芳樓的債務應是多少才合理?」
「回夫人的話,老奴沒上過群芳樓,並不知道裏頭開銷如何。但現在米壹石不過八錢多,絹壹匹值銀六錢,就算是花魁紅鳳的費用、治裝費、給樓內上下打點的賞金、莊主的飲食,林林總總加起來應該不會超過三千兩銀產。」
看來王福對物價還頗有概念,不像歐陽烈吃米不知道米價。
「莊主對這數目都沒意見?」
「回夫人的話,莊主就算有意見,也不能怎麽樣。債據上明明白白是他的字,莊主是不會賴債的人,就由著債務越積越多了。」
這歐陽烈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在做賠錢生意,從上妓院到婚嫁都是這樣……唉!今天算她蘇大姑娘大發慈悲,救救這個深陷債海的男子吧!
蘇采顰低頭想了壹下,「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解決。王福,今日我問這群芳樓的事,不可讓莊主知道,明白嗎?」
「是的,夫人。」王福這些天對蘇采顰可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交代的事,他奉為聖旨壹般,哪有不遵循之理。
賬房是這般寧靜,可前面正廳敬業堂可是狂風暴雨哪。歐陽山莊的正廳傳來嘈雜聲,隱約夾雜著歐陽烈的怒吼。
「我說歐陽莊主,這款子已經積了兩年,今個兒應該結清了吧!妳媳婦也娶了,年也過了,這壹千兩的債務,妳打算什麽時候還呢?」
說話的是魯掌櫃,他做的是煤炭、燈油的營生。歐陽山莊從前年積欠的款子遲遲收不回來,使他連著兩年都虧損,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撐不住。只要收回歐陽家的壹千兩銀子,立刻可轉虧為盈,所以今日他說什麽也要討回這壹千兩銀子。
「魯掌櫃,這事我不清楚,妳自己找王福去。」歐陽烈最討厭別人上門催債。討債的都沒好嘴臉;明明當日是巴不得歐陽家向他們買貨物,今日卻催錢催得像什麽壹樣,好似別人欠他錢,他就可以任意羞辱人,讓他看了直作嘔。
「歐陽莊主,這債單上指明欠錢的是歐陽山莊,既是歐陽山莊欠的債,自然是找莊主,哪有找賬房之理呢!」
「莊內的帳是王福在管……」
歐陽烈話還沒說完,魯掌櫃就語帶譏諷的說:「要是欠債不找正主兒,反而找底下的賬房,那人人都要幹莊主了,誰敢做賬房夥計呀?這王福也真可憐哪!」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歐陽烈不悅的盯著市儈嘴臉的魯掌櫃。
「我是說歐陽山莊的賬房該是天下最可憐的人了。莊主不管事,全推給王福……可憐那王福已經是上年紀的人了,不堪這樣折騰啊!想不到歐陽山莊也會落得今日下場,連壹千兩銀子都欠了兩年。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將貨物往歐陽家送,現在也不會要不回本錢。」魯掌櫃刻薄的說著。
「住口!歐陽山莊不是妳撒野的地方!」歐陽烈吼了起來。
「想當初歐陽家在江北可說是呼風喚雨,怎知落到妳手裏,歐陽家就負債累累……嘖嘖,真是富不過三代啊!」
歐陽烈氣得咬牙切齒,壹雙眸子激動的成了紅色,舉掌便要劈下。
「歐陽莊主,今兒個我可是跟著官差爺兒壹塊來的,妳要是動手打我這債主,是要坐牢的。是不是啊?官爺們!」
魯掌櫃望向後頭的衙役,這些人早收了他的好處。他知道歐陽烈武功了得,要是沒找個保鏢,怎敢如此囂張;這些官差也樂得收魯老板的銀兩,因為那歐陽家欠錢在先,就算他不動手打人,也可將他抓回衙門問罪。不過因為歐陽家過去在江北勢力龐大,能不惹他就不要惹他,他們只是來做做樣子,確保魯掌櫃的安全。
歐陽烈受此屈辱,恨不得把魯掌櫃劈成兩半,偏造魯掌櫃又有官差撐腰,激得歐陽烈牙齒都快咬斷了,卻無法拿他怎樣。
「我說歐陽莊主,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妳還不起壹千兩,我倒可以考慮讓妳到我商行內做長工,以工償債--不不不,壹千兩銀子怕是妳做壹輩子長工都還還不起哪,這樣算來,還是我吃虧呢!哈哈哈……」魯掌櫃囂張的笑了起來。
歐陽烈狂怒到不顧壹切地沖上前去,正想壹掌劈死那姓魯的--
「是誰敢讓我親愛的夫君去做長工啊?」壹個清脆的嗓音從外邊傳進來。
是蘇采顰!
「夫人!」正廳的管事奴仆家丁們都恭敬的喊道。
總管王忠看蘇采顰來了,心裏松了壹口氣。他剛才還想莊主要是出手傷人,他第壹個擋在魯掌櫃前面--不為魯掌櫃,而是為歐陽山莊。歐陽家今日負債累累,如果主子還背上殺人罪名,歐陽山莊就是徹頭徹尾的毀了。他王忠在歐陽家三十余年,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歐陽烈臉色很難看,「妳來做什麽?」他雖未與蘇采顰有夫妻之實,但也不願讓她見到自己被債主羞辱的場面。
蘇采顰並不應話,冷然的眼掃了壹下正廳的人,原本嘈雜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她從賬房急急往正廳來,進正廳之前,已在門口聽了壹會兒,約略知道是怎麽回事。
「哪位是魯掌櫃?」
「我就是。妳是……」
「我是蘇采顰。」蘇采顰用平靜的聲音說著。
「啊!原來是蘇家小姐。久仰、久仰!」魯掌櫃壹聽是歙縣首富蘇采顰,態度馬上壹百八十度大轉變,讓歐陽烈看得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
差太多了吧!
蘇采顰優雅的往前拉住歐陽烈的肘子,將他安置在正廳主位,自己坐在旁邊。
「好了,魯掌櫃,妳可以說說為何要我英俊挺拔的丈夫去做長工,我想聽聽理由。」這蘇采顰壹出現,不知怎麽搞的,魯掌櫃的氣焰就被壓了下去。
「是這樣的。蘇姑娘--」
「魯掌櫃,請叫我歐陽夫人。妳沒見我的夫君在這兒嗎?」蘇采顰丟給歐陽烈壹個燦爛的微笑,看得歐陽烈心魂都快飛了。
她……很美!很美!
「歐……歐陽夫人,是這樣的,貴莊兩年前的債款壹直拖著,所以……」
「所以妳就要我夫君去做長工?」蘇采顰冷冷的聲調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縱橫商場的女子果然不壹樣,話壹出口,就讓來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負的。
魯掌櫃的額頭流下冷汗。「不……我只是和歐陽莊主開個小玩笑,哈哈哈!」他尷尬的笑了幾聲。
「魯掌櫃,咱們歐陽家是欠妳多少,讓妳有這個膽子跟我夫君開這種玩笑?」
「哈……不……不多,就壹千兩銀子!」魯掌櫃尷尬的笑了幾聲,抖著聲說。
「魯掌櫃,妳這是在開我蘇采顰的玩笑嗎?就壹千兩銀子,妳就要我夫君去做長工,還打擾我遊園的興致……嘖!魯掌櫃,妳也太沒格調了。」蘇采顰氣勢淩人,卻不是潑婦罵街,聲調很冷很冷。
「歐陽夫人,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壹千兩對您來說是小錢,但對我們商行可是救命的銀子。如果今天方便,何不結了這帳,也好救救小人的商行啊!」
去!這魯掌櫃什麽時候變成做小本生意了?沒想到遇上蘇采顰,這姓魯的口氣軟得跟什麽壹樣。
「嗯,也對。不過,我想妳是不是應該先跟我家相公道個歉呢?」蘇采顰看到歐陽烈被人羞辱,心裏很不是滋味。
「歐陽夫人,債務還清,再道歉也不遲啊!」魯掌櫃眼露狡猞,邪氣的說著。他怕歐陽烈還不起錢,如果他道歉又沒拿到錢,不就損了顏面嗎?何況蘇采顰嫁到歐陽家並沒有陪嫁,她要拿什麽還?所以他死咬著債務,要蘇采顰先還錢。
「魯掌櫃,妳當我們歐陽山莊沒這財力,連壹千兩都拿不出來?王福,我們賬房現在有沒有壹千兩銀子?」
在壹旁的王福壹聽,心下壹震,背背冷汗直流。賬房裏現在連壹百兩都沒有啊!如果老實答,眾目睽睽下,歐陽家肯定下不了臺;但要他王福說謊,他又做不到。
「王福!快說。」蘇采顰壹副當家主母的架勢。
「稟……稟夫人,帳……賬房內目前沒有這筆銀子!」王福硬著頭皮回答。
眾人聞言,倒抽壹口氣,尤其是歐陽烈,大概打從去娘胎以來沒這麽丟臉過。要是可以,他會劈死在場的每壹個人,然後自己去撞墻!
「哈!歐陽夫人,不是我說妳,小小年紀,口氣真不小。就算是歙縣首富,遇到歐陽山莊這種破敗之相,也難回天啊!我看這樣吧,妳相公到我的商行做長工,妳也可以跟過來做仆婦,好有壹口飯吃。」
就在歐陽烈打算不顧壹切沖上前去,定要將這姓魯的生吞活剝時--
「魯掌櫃,我家賬房的確沒這筆錢,但我家相公卻有!」
咦?歐陽烈在沖出去之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這女人在胡說什麽?他怎會有壹千兩銀子,這女人是存心讓他難看嗎?
歐陽烈齜牙裂目的瞪著她,蘇采顰笑吟吟將白玉般的小手摸上歐陽烈結實的胸膛。
她……她要做什麽?歐陽烈楞在那兒。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大白天的,就算是夫妻,也絕沒有人會當眾調情,那太不合禮教了。
但……噢!好柔軟、好舒服的感覺……歐陽烈驚訝的發覺自己的下半身已經有了反應,壹股強烈的欲望直沖腦門,直想抱起蘇采顰,撕裂她的衣裳,那雪白的酥胸、修長的玉腿……
啪!蘇采顰從歐陽烈的衣襟裏抽出了兩張紙。
她……她在做什麽?
歐陽烈仿佛被人從激情的幻想中澆了壹盆冷水,而且還是很冷很冷的冷水。
「魯掌櫃的,妳倒看看這是什麽?」蘇采顰將那兩張紙丟給魯掌櫃,魯掌櫃壹看,居然是壹千兩銀子的銀票!
魯掌櫃當場瞠目結舌。這歐陽烈居然隨身帶著這麽多銀子!
「魯掌櫃的,不要客氣,妳就拿壹張吧。另壹張銀票……王福!」蘇采顰瞥了王福壹眼,王福立刻趨前將另壹張銀票從魯掌櫃發抖的手中抽出。
壹千兩哪!他很清楚莊主身上絕不會有銀子,這銀子是夫人的。雖不知夫人是用什麽法子「生」出這兩千兩,但至少壹千兩在手是很好用的。嗯……先還肉鋪趙老板的債好了。
「王福,以後咱們莊內燈油等貨品就不用勞煩魯掌櫃了。」
「是!夫人。」王福恭敬的回答。他早就看魯掌櫃不順眼了。如今真是大快人心啊!
「這……歐陽夫人,不需要這樣嘛,以後貴莊如有需要小的服務的地方……」魯掌櫃又恢復成市儈貪利的猥瑣模樣。
「魯掌櫃,妳是不是該跟我的夫婿道個歉呢?」蘇采顰打斷他的話。
「對……對不起,歐陽莊主,小的剛才失禮了,您大人大量,不要與小的壹般見識。日後莊內有什麽需要,歡迎莊主隨時差遣。」
小的?這個「小的」剛才還要他做長工呢!歐陽烈心裏咒罵著。
「相公,這樣妳還滿意嗎?」蘇采顰向歐陽烈甜甜的笑了壹下。
歐陽烈本來就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別人得罪他,只要誠心誠意道歉,他大多不會計較;更何況眼前情況混亂,面對蘇采顰的詢問,他只有胡亂的點頭。
「王福,送客!」蘇采顰下了逐客令。
「歐……歐陽夫人……」魯掌櫃仍想巴住歐陽山莊的生意。
「對了,差爺辛苦了。文德!」身邊的文德立刻向為首的官差手裏塞了十兩銀子。跟在蘇采顰身邊這麽久,他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這些讓各位差爺吃茶,日後還請差爺們多關照歐陽山莊,他日莊主上京師,定會替各位美言幾句。」蘇采顰這話說得高明,日後就算有債主上門,這些官差必不會為債主出頭。官府不出面,事情就好辦了。
「哪裏!哪裏!夫人言重了。咱們就此告辭了。」官差拿了好處,退了出去。
「歐陽……」魯掌櫃仍不放棄。
「送客!」蘇采顰看也不看他。
魯掌櫃被攆出去後,廳內再無外人,總管王忠、賬房王福等管事松了壹口氣。
「太好了,夫人,那姓魯的今日總算吃癟了!」
「那姓魯的從年初就催債催得什麽似的!」
「我早看那魯掌櫃不順眼了!有幾個臭錢就自以為了不起。」
「夫人英明啊!」
大廳內盡是對蘇采顰的贊美及對魯掌櫃的訕笑,歐陽山莊總算是出了壹口氣了。
正當莊內的管事七嘴八舌之際,歐陽烈鐵青著壹張臉轉身離去,沒有人註意到。
但她註意到了!
◆ ◆ ◆
慘了慘了!小姐又要他去做苦差事了。他上輩子壹定是做了天大的壞事,這輩子才會被罰成為小姐的跟班……天啊!歐陽烈人如其名,性情剛烈,偏又有壹身好武藝,希望……希望到時候他不要把他五馬分屍就好。唉!
文德愁眉苦臉的往微德居走去,大老遠的就聽見木材碎裂聲、瓷器破裂聲、門板撞擊聲,還有……武靖的哀求聲。
「莊主,不要再砸了,再砸下去,總管又要苦著臉了。」
「滾出去!全給我滾出去!」狂怒的聲音震撼了整個敬園。
「莊主!」武靖幾乎已經快哀號出來了。
「武靖!」文德低聲將他喊過來。
「文德,妳來得正好。趕快勸阻莊主,否則整個歐陽山莊會讓莊主給拆了!」
這些日子,武靖已與文德結成好友。文德人好相處,武靖也沒啥心機,反正都是看主子臉色吃飯的人,兩位主子也沒啥沖突,又何必計較那麽多呢?於是兩個陽光男孩就成為好朋友了。
「武靖,妳先不要慌。我有個好主意,能讓莊主不再砸東西,但需要妳的幫助。」
「文德妳行行好,快說吧!」武靖哭喪著臉。
於是文德便搭著武靖的肩,兩顆頭顱湊在壹起,竊竊私語了好壹會兒。
「這樣行嗎?」武靖還是不太放心。
「放心,沒有男人不喜歡這壹套的。莊主是男人吧!」
「是……是啊,不過……」
「聽我的準沒錯!」文德自信滿滿的推著武靖去敲微德居的門,也不管裏面是狂風暴雨就扯開喉嚨喊了起來--
「莊主,武靖有個好主意,您大可不必在裏頭生悶氣。」
武靖苦著臉瞪著文德,還來不及發作,微德居的門已經打了開來。
歐陽烈壹張鐵青的臉直瞪著武靖,還瞥了壹眼站在旁邊的文德。其實歐陽烈雖然在屋裏砸東西,但他早就知道這兩人在屋外竊竊私語。武靖跟了他這些年,在他生氣時絕對不敢敲門,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蘇采顰身邊的文德出的主意。他本不想開門,但轉念壹想,倒要看看蘇采顰又要玩什麽花樣,便開了門。
「還不快說!」歐陽烈粗聲對楞在原地的武靖吼著。
「莊……莊主,我……我是想,莊主好壹陣子沒……沒上……」武靖看了文德壹眼,文德卻像是事不關己的擡頭看著天空。
看莊主還直瞪著自己,武靖心裏哀嘆,豁出去了。「莊主,我想您壹個人在這裏摔東西也不是辦法,倒不如上群芳樓尋姑娘去,壹來解解悶,二來可以看看樓內有哪些新姑娘,聽點新鮮事也好。」
武靖壹口氣將文德的獻策說完,低頭不敢看歐陽烈,怕他壹拳打過來,自己就不好受了。
歐陽烈沒想到武靖會提出這種建議,黑眸底下有壹絲懷疑。不過他畢竟是男人,壹想到姑娘,自然是有興趣的。
群芳樓?嗯,也著實好久沒去了。剛才正廳上的事弄得他很不舒服。活像傀儡似的被蘇采顰擺弄,他心頭上正氣著;歐陽烈心下已有幾分願意,但……
文德瞧出歐陽烈的猶豫,便嚷嚷起來,「莊主,聽說群芳樓這些天來了幾位新姑娘,小的想去瞧瞧,但夫人不許;如果今個兒是跟莊主去,相信夫人應該就不會怪罪小的了。莊主您就行行好--」
文德話還沒講完,歐陽烈就大步向前,往馬廄的方向走去,留下武靖與文德傻在原地。待壹回神,兩人齊叫了起來,「莊主,等等小的啊!」
◆ ◆ ◆
群芳樓燈火通明,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歐陽莊主,您好久沒上咱們這兒了,今個兒難得來,真是稀客……來人啊!叫翠紅出來,好好的招呼歐陽莊主!」群芳樓的紅姨眉開眼笑的朝歐陽烈大獻殷勤。
「翠紅?」
「是的。莊主,翠紅是前些日子才入群芳樓的,人長得清秀,也彈得壹手好琴。她馬上就來了,待會兒……」紅姨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烈打斷。
「不必了,我點紅鳳的場。」歐陽烈徑自往花魁紅鳳的廂房去。
「噯!莊主留步,紅鳳目前身子不舒服啊!」紅姨追在歐陽烈的背後喊著。
「不舒服?」歐陽烈停下了腳步。
「是啊!」紅姨壹雙媚眼不自然的轉了轉,略微遲疑的吐出話,「她……她今個兒……見紅。莊主,您是知道的,女人家月事壹來,渾身都不對勁呢!」紅姨不自然的笑了笑。
「那我更要去看她了!」歐陽烈的腳步更急了。
「噯!不,莊主,您不用忙了……噯,留步啊,慢點兒啊!」紅姨小碎步的追在歐陽烈後頭。
歐陽烈人高馬大,步伐又快,壹下子就到了花魁紅鳳的廂房,房門外隱約聽見裏面有人低語談笑,歐陽烈遲疑了壹會兒。
「歐陽莊主,紅鳳今兒個真的不舒服,您還是改天再找她吧!」紅姨這幾句話幾乎是用喊的了。紅鳳房內的低語聲立刻停止。
紅姨挺身擋在紅鳳的房門前,嘴裏還不斷的說:「歐陽莊主,您大人大量,今個兒就放紅鳳休息……」
「走開!」歐陽烈暴怒壹吼,大掌壹揮,鴇娘紅姨被撇在壹旁,紅鳳的房門砰的壹聲被打開。
房裏羅帳已放下,床內只有紅鳳,但眼尖的歐陽烈看到似是有壹條人影從窗邊躍下,正要趨前查看,只聽得紅鳳慘叫壹聲:「啊!」
「紅鳳,怎麽了?」歐陽烈到榻前揮開床帳,只見紅鳳微蹙著柳眉,低聲喊痛。
「紅鳳,要不要緊啊?妳月事來就不要亂動,躺著多休息啊!」紅姨又跟進來叨念,暗地裏向紅鳳使了眼色。
紅鳳微點了頭,表示收到暗示。原來紅鳳房裏剛才有人,老鴇才不願歐陽烈進房;房外的高聲暗示及房門前的耽擱已足夠讓紅鳳打發那有錢的嫖客走了。
「娘,這裏我能應付,您先出去吧!」
「那妳得好好招待歐陽莊主啊!我先下去了。」
紅姨嗲聲嗲氣的說完,便退出廂房,帶上了門,看了壹眼在外頭站崗的文德與武靖,媚笑著說:「兩位要不要姑娘陪陪啊?」
文德立刻笑著說:「不用了。我們得負責莊主的安全。」
紅姨睨了他倆壹眼,也不啰唆,轉身就走了。
房內,紅鳳嬌聲嬌氣的說著,「莊主,妳好久都沒上群芳樓找奴家了,奴家可想死妳了。」
榻上的紅鳳香汗淋漓,玉體半裸,她用被子巧妙地掩蓋住身上的紅印。
「妳真的這麽不舒服嗎?流這麽多汗。」歐陽烈在床邊坐下。
「嗯……只要莊主肯來看奴家,這小小的不舒服算不了什麽的。」紅鳳媚眼半遮,壹雙玉手便往歐陽烈的胸膛探去。
歐陽烈沒由來的升起壹股厭惡感。他本想來群芳樓尋芳玩樂的,怎知讓紅鳳壹碰,便渾身不對勁。紅鳳的小手伸進衣襟遊移著,這舉動讓他想起了蘇采顰;但蘇采顰的碰觸會使他莫名的興奮,現下紅鳳的玉手卻讓他覺得厭惡。
「紅鳳,妳人不舒服,還是多休息,我改天再來!」歐陽烈說完就想離去。
但紅鳳可不肯放。她的恩客裏像歐陽烈這般英俊健壯的有錢公子是少見的,尤其是他在床上的猛浪表現令她垂涎。剛才那有錢的老頭根本沒有滿足她的需求,面對英俊挺拔的歐陽烈,豈有放手之理?
紅鳳緊抓著歐陽烈的衣襟,壹使力就扯了壹半下來。「來嘛!人家好想妳呢!」整個人更膩在歐陽烈的胸前,用嬌嫩的臉頰摩挲著歐陽烈健壯的胸膛。
歐陽烈壹心只想趕快離開,正要推開身上的美人時,房門倏地被撞開。
「大膽蕩婦,竟敢勾引我家相公!」蘇采顰杏眼大睜的瞪著紅鳳。
房裏隨即進來了四、五位官差,個個面露兇惡,在蘇采顰的指揮下,抓住了衣衫不整的紅鳳。
「怎……怎麽回事啊?」紅姨聞聲趕到,看到官差爺抓著自己的搖錢樹,心裏驚跳了壹下。
「這女人勾引我家相公,我報官抓奸,就是這麽回事。官爺們,將這不知恥的蕩婦抓回衙門,我要縣太老爺為我主持公道!」
紅姨看著眼前穿著綾羅綢緞、氣勢驚人的貴婦,心下已有底了。「敢問夫人是……」
「我是歐陽夫人,歐陽烈是我的夫婿。今日妳們群芳樓的蕩婦勾引我家夫君,我是特地來捉奸的。」蘇采顰壹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是……夫人,我們這兒是尋歡的地方,男人上這兒是心甘情願的,不能說有奸情吧!」
「各位看看,這女人衣衫不整,我家相公的衣襟被她緊緊抓住,她還強迫我家相公脫衣哩,這不是引誘是什麽?我家相公為人壹向光明磊落,想不到這蕩婦就利用這壹點吃定我家相公……官爺們,妳們評評理,這樣應該嗎?今日我壹定要將這淫婦綁到官府,讓縣太老爺審問,她不肯招,就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說是不說!」蘇采顰壹副抓奸在床的盛氣淩人樣。
「歐陽……歐陽夫人,饒命啊!」壹聽到要挨板子,紅鳳苦苦求饒。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她還有命嗎?
旁邊的歐陽烈正要出聲,便被文德、武靖推了出去,連哄帶騙的騎上馬,直奔歐陽山莊。
「夫人,有話好說嘛!任何事我們都可以商量,不要就這樣抓著紅鳳,她身子柔弱,禁不住這樣粗暴的。」紅姨看著自己的搖錢樹被幾個差爺粗魯的架著,好不心疼。
「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嗎?好!」蘇采顰壹使眼色,那幾位官爺就放下了哭哭啼啼的紅鳳。
接下來紅鳳的廂房就閑人勿進,商議聲不斷,好似在菜市場討價還價,直到壹個時辰後,蘇采顰笑吟吟的踏出廂房,活像在買菜時多拗了小販兩把蔥及壹顆大白菜似的。
留下群芳樓的老鴇咬著銀牙,憤恨不已。